有一种守望,叫期待
谁也不记得,这位鹤发苍苍的老人往村口那条路上,张望了几多回、翘盼几多年了,可是村里人都知道,她在望什么、盼什么。
老人年轻过,貌美过,幸福过。19岁那年,她从下山坝村嫁到了上山坝村。这一年的9月,毛泽东、朱德指挥苏区军民破损了国民党蒋介石的第三次围剿,牢靠了瑞金中央苏区,外地黎民纷纷报名当红军,她的男子也加入了革命。3年后的1934年10月随中央红军向西突围,最先了长征。
十送红军,满腹辛酸。伉俪一别,不知来日。这位爱唱山歌的村妇,甜蜜的歌声徐徐变降低了,她一直信守着男子那句低低的“等我回来”的约定。战斗一直,伤亡不止,一天两天,没有踪影,十天半月,没有音讯,女人的心在煎熬,在期待;红军走了,白军来了,把红军眷属的她打得皮开肉绽、死去活来,她在等;胜利了,解放了,同村的战友玩伴回来了,男子照旧音讯杳无,她在等;组织上派人捎来话,说她的男子在长征途中牺牲了,她依然在等。她执拗地信托,她的红军男子没有死,会突然回家来找她,怕男子找不抵家门,女人险些天天向男子离家的路口远望。从青丝明眸到鹤发老眼,直到望穿双眼,两目失明,她还在等;一听说村里来了客人,她都要凑上去,把她男子的名字说一遍,把心里久积的忖量说一遍,把重复了不知道几多次的请求,再说一遍。从小女子到老女人,她不但在等,还一面埋怨、数落、嗔怪,一面想着男子那双笨脚的容貌,编织芒鞋,等他回来试脚……
一等一年,一年一双,终于等不下去了。
老人去世的时间,人们数了一下她堆放在房角的遗物——整整75双芒鞋!这位老人,叫陈发姑,江西瑞金县武阳区石水乡上山坝村人,她的男子,叫朱吉薰,红军战士……
有一种初心,叫守望;有一种守望,叫永远;有一种永远,是75年。这个故事,是2019年七一前夕,我在革命老区赣南,寻访红军战斗地和长征出发地时听到的。
有一种守望,叫悬念
瑞金沙洲坝下肖区七堡乡第三村农民杨荣显,有8个儿子,老大、老二当了红军,在反围剿战斗中牺牲了,老人家又把另外6个儿子全都送到了红军步队。担当瑞金县委书记的邓小平同志听说后,坚持要找到最小的两个孩子,给老人家还回去,但最后这6个儿子也所有壮烈牺牲。1934年5月30日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暂时中央政府机关报《红色中华》,报道了这个“八子参军”的故事。
儿子们走了,爷娘还在。爷娘的日子,就是含泪的悬念,悬念这群不听话、不怕死,总让爷娘操心的孩子们,怕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。只管知道,孩子们不会再回来了。
英雄的父亲走了,顽强的母亲还在守望,与村口路旁的那棵大树,站成了一道景物。
景物里,全是她那群打打闹闹、蹦蹦跳跳,全是伤口、全是鲜血,喊着娘啊娘啊的孩子们……这道催泪的景物和真实的故事,最近被搬上了屏幕,影戏的名字,叫《八子》。
看到老眼昏花、孤苦零丁的老母亲站在大树下守望,理想儿子们泛起的影戏画面时,我的脑海里盘旋起一首昔时歌谣——最后一口粮,做的是军粮;最后一块布,做的是戎衣;最后一个儿啊,送到了步队上……
送,是一种牺牲;等,是一种贡献;守望,是一份初心、一份悬念。
有一种守望,叫铭刻
伍若兰,1906年生,湖南耒阳人,1928年加入红军并与红四军军长朱德完婚。1929年2月2日,朱德、毛泽东率军部进驻江西寻乌县圳下村宿营,突然遭到国民党军的突袭,有“双枪女将”之誉、弹无虚发之功的伍若兰为了 掩护朱德、毛泽东等军部首长的突围,掉臂身孕,将仇人火力引向自己,战斗中不幸中弹被俘。
听说抓到朱德夫人,蒋介石如获至宝,连忙下令将伍若兰押解到赣州,连夜严刑审讯,想得知朱德、毛泽东的着落,逼她写自首书、果真声明同朱德脱离伉俪关系,但遭到伍若兰严辞拒绝。踩杠子、泼冷水、灌辣椒水、坐老虎凳……伍若兰被折磨得死去活来、体无完肤,仇人只获得一句话:“在我心里!”
10天之后,伍若兰被仇人残忍地杀戮,首级被挂在赣州城门示众。身首异处,胎死腹中,伍若兰像一朵绽放在荆棘丛中的幽兰,强硬而坚贞。对革命的忠诚,对恋爱的忠贞,使她的生命定格在23岁的韶华。
得知伍若兰的受伤被俘的新闻,朱德心如刀绞,一直在焦虑地寻找息争救。在一次战斗胜利后,他亲自审讯俘虏,相识到伍若兰英勇殉国的经由,肝肠寸断,悲哀万分,后赋诗吊祭:“幽兰吐秀乔林下,仍自盘根众草傍。纵使无人见浏览,依然得地自含芳!”
伍若兰虽然牺牲了,但她像漂亮的兰花,孤苦而高尚地盛开在朱德老总的心灵深处。
1962年3月,朱德委员长重上井冈山,特意回到他和伍若兰配合生涯过的大井,亲手抚摸他们一经睡过的床铺,情深意浓,深思不语。离别时,他带走了一盆兰花。
朱德不但种兰养兰,还写兰、咏兰,留下近四十首有关兰花的诗词。
与兰为伍,终身爱兰,这位共和国开国元勋的心里,珍藏的是一份对初心的铭刻,对同志、战友、朋侪的思念。
期待的,是一份初心;
悬念的,也是一份初心;
铭刻的,照旧一份初心。
在江西赣南老区听到的这三个故事,
让我触摸到
那一颗颗萌动着、跳跃着的初心的温度和律动,
体悟到
今天的中国共产党人对初心的珍视。
初心不泯,守望永在。